别看了,这部美剧真的会致郁
撰文:兔恰恰
HBO在7月上架的美剧《利器》(Sharp Objects),是一个奇怪的组合体。它描绘了“风谷镇”里各种疯狂、令人作呕的社交规则,其间充斥着性暴力、校园暴力、家庭暴力和残酷的谋杀,又通过表现卜蕾家的母女三人揭示了女性的危险性与复杂性,为了爱和被爱,不择手段,丧心病狂。
当这些看起来很有分量的感官刺激元素,与导演不停晃动与闪回的慢镜头结合,《利器》就成了轻佻、纵欲,充满病态、扭曲,从精神上折磨观众的女性家庭伦理恐怖片;而从观感上来讲,它好比是一个嗑药的瘾君子兼酒鬼,而不是一个干练的、警觉的侦探。这必然会让纯粹的悬疑推理粉大失所望。
而且这和原著小说的感觉很不一样。按说剧集的编剧就是原著小说作者本人——吉莉安·弗林,剧本对原著的翻译必定是最尊重作者表达意愿的。虽然剧集依然是从调查谋杀案与叙述女主角卡蜜儿的家庭、过去两条线来走,然而本剧弱化了原著中对谋杀案的调查取证,将案件背后,缠绕着风谷镇卜蕾一家两代女性的心魔无限放大;当打光无比晦暗,夜晚、灯光暗淡的酒吧、诡秘的森林小屋反复出现时,每个画面的闪过都十分致郁,无法让人仅仅只是把它当作悬疑剧,而是不得不跟随主人公去经历一个早已腐烂的噩梦。多少次看得人想要弃剧。
《利器》剧照
作为本剧的核心编剧,又是原著作者的吉莉安·弗林对此最有发言权。2006年,她拿着她的《利器》手稿兜售各大出版社,当时的社会流行还不太能接受这样一个故事:“男人不爱读关于女人的故事,女人则不爱读关于‘这样’一个女人的故事。”《利器》的出版费了很大功夫,那时,弗林微妙的女性视角对于当时的流行眼光是有些超前了。尽管如此,她依然在悬疑领域获得了“埃德加·爱伦·坡奖”的认可(获年度新人奖)。据说史蒂芬·金对此书爱不释手。现在重看,《利器》除了新颖的主人公视角,并不是一部惊为天人的悬疑佳作,但说到底,当年,它仍然是以一个讲述方式新奇的“悬疑故事”作为卖点的,而绝不是什么“伤痕文学”。可本剧偏偏就是给人这么一种感觉:伤痕文学。
这可能是时间造成的误会,也可能是HBO就好这口——“黄暴”。12年过去,弗林重谈当年构思处女作时的灵感,脑中闪现的只是一句话:“女人与暴力,以及女性的愤怒。”小说的确涉及当暴力事件成为《利器》的底色,女性的愤怒就成了所有悲剧的渊源——“我们女人,有权用各种负面的方式宣泄自己的愤怒”。到弗林说的“女性的愤怒”,实际上,她的每一本书都是围绕着这个主题去的。
在2014年,《消失的爱人》被成功搬上大银幕之后,吉莉安·弗林的书和她的名字更加为人所知,她也开始不厌其烦地表达自己对女性群体的全新理解。当弗林在采访中不断告诉读者,她对“女性善良、天性美好”的观点充满质疑,对现代女性小说中充满职场精英、时尚达人、灰姑娘与霸道总裁的人设感到惋惜时,她在自己的小说里刻画了一个个性格复杂、有人格缺陷、渎神叛逆、冷酷无情的女性角色。甚至,《消失的爱人》改编成电影的那一年,她在采访中表达过更刺激的观点:“实际上,女人是邪恶、坏和自私的化身。”
《利器》剧照
随着时间的推移,弗林对女性的“愤怒”理解得越来越阴冷和负面。于是,原著小说里,大量采用心理描写陈述故事的做法被抛弃了,描绘暴力成了剧情展开的方式,就是要让观众看到她们长大成人有多难。然而,卡蜜儿在书中的形象是一个擅长冷嘲热讽,心理活动充满婊气的都市女,而艾米·亚当斯演得完全是另一个人:颓废、邋遢、不堪一击,还是个无可救药的酒鬼。天晓得,当吉莉安·弗林的女主不再“婊气”,她几乎就不再是弗林创作的角色。卡蜜儿就和这部剧一样,时时刻刻想要以被暴力暴击后脆弱不堪的模样,来博取观众的注意。
在这样一个充满女性争议与文明的时代,弗林对传统女性形象的挑战是很容易获得拥护的。尤其是她偏爱将女性角色设置成只有其他女性能与之对抗,男性角色往往是被胁迫或诱惑至顺从安排的吃瘪形象。比如《消失的爱人》中被算计得死死的尼克,又或者是被女主利用杀害的暗恋者。
《利器》的剧版,刻画的是女性对女性的迫害。其中有一集加入了原著中所没有的卡拉霍恩节,这个节日是为了庆祝当地南方联盟创建者的妻子被北方士兵侵犯而来的,卡蜜儿解释节日由来时,原话是“镇上的人喜欢她反抗的方式”,那位妻子被绑在树上,无声无息地默默承受了这一切。镇民特地为此发明了一个节日,庆祝性侵,实在丧病。但由此能看出,镇上的女性是如何看待其他女性的——竟然没有一个人觉得这有何不妥。
《利器》剧照
但是本剧在处理两性关系的博弈时态度非常的矛盾,他们时而把女人置于弱者的地位(强调男性权力),时而又把几位主角变成玩弄男人的高手(强调女人对女人的迫害)。比如卡蜜儿的妹妹艾玛,她说自己不在乎男生怎么看她,因为她知道怎么讨好男生,让他们喜欢她,她认为男生是可以任由她操控的;但是她很恐惧女生,她们虽然很听她的话,但是她们都恨她,于是,她说宁愿让她们都害怕她。再比如,卡蜜儿的控制狂母亲,用钱和权力影响整个风谷镇,用女性魅力控制男性,比如她的丈夫、维克里探长。另一方面,卡蜜儿却不得不被学生时代的啦啦队经历影响(橄榄球比赛后,球员可以带着啦啦队女生,到森林里为所欲为),而她向理查德警探描述风谷镇时,她的印象是:“在风谷镇,女人只要不顺从社交规则,就会被贴上丑陋的标签。”然而她不过是一个更早期的艾玛,学校里所有人都围着她转,男生爱她,女生羡慕嫉妒恨她,假装拥护她。你们都是擅长“黑吃黑”的人了,还在意什么社交规则啊?如果强调女主有纵欲倾向,还会让这个人物的阴暗面更有层次感一些,但剧情又并不是那么回事。
某种程度上,她们已经站在了食物链的顶端,有钱、有颜,拥有镇上很多人想要的一切,但她们在家庭关系里还是被迫害的角色。所以这镇上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根本毫无发展的必要:没有朋友,没有爱人,更不应该有亲人。至少卜蕾一家就是这样。阿多拉被她母亲家庭暴力,等她当了妈妈,就开始家庭暴力卡蜜儿和艾玛,卡蜜儿受不了开始自毁自残,艾玛就去欺负学校里的其他人。生生不息,周而复始,人格缺陷和童年阴影代代相传。
《利器》剧照
但家庭暴力与之造成的伤害,并不会因为性别而发生改变。所以要怎样用“女性的愤怒”去解释这一切?这就是《利器》没有内涵的地方,为了合理化女性的愤怒,强行把镇民的生存空间压缩到极小,一会儿说男性压制,一会儿说女性压制。既然人人都被压制了,那就互相伤害、滥杀无辜吧。这种设定,除了简单粗暴还是简单粗暴。
不过,剧情中二还算不得《利器》最失败的地方,最失败的是这个故事的时长明明撑不了8集,却非要拍这么长。剥除猎奇向的暗黑元素,你简直不知道还能给这部剧创造什么机会。让·马可-瓦雷——代表作有奥斯卡提名电影《达拉斯买家俱乐部》,去年刚刚凭借《大小谎言》拿了一堆艾美奖和金球奖,能把主妇撕×和杀人案拍得那样奇情,正是导演《利器》的合适人选。此人对这部剧最大的创作就是音乐品味奇佳,用音乐起到了叙事作用,至于他效仿《真探》玩闪回镜头,其实并不很适合他。人家可是一个用手摇镜头塑造真实感的人,可偏偏要在《利器》里玩一些非常需要想象空间的东西,那种现实与回忆穿插的闪回镜头,真是灾难般的拖沓,看得人昏昏欲睡。闪回这个东西, 慢镜头真是要不得。除了为时长服务,炫技可能也是原因之一。但总的来说,观感并不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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